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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河小说网 > 历史小说 > 全唐文  作者:佚名 书号:39890  时间:2017/9/8  字数:8790 
上一章   第09部 卷八百四十六    下一章 ( → )
  牛希济(二)  崔烈论  汉室中叶,戎狄侵轶之患,边郡略无宁岁。兵连祸积,历世不已,天下以困,国用不足。榷酤租算之外,方许民间竭产助国,出金赎罪,货镪以为郎,以为经世之术,救弊之务。逮至桓灵之世,天子要之百万,然后用为三公。崔烈常以贿求备位于公辅。问其子“外以我为何如”对以“铜臭”之说,垂于前史。  然近之人主,无桓灵之僻。自咸通之后,上自宰辅以及方镇,下至牧伯县令,皆以贿取。故中官以宰相为时货,宰辅以牧守为时货。铨注以县令为时货,宰相若干万绳,刺史若干千绳,令若干百绳,皆声言于市井之人,更相借贷,以成其求。持权居任之,若有所求足其,信又倍于科矣。争图之者,仍以多为愈。彼以十万,我以二十万;彼以二十万,我以三十万。自宰邑用贿之法,争相上下。复结驷连骑而往,观其堆积之所,然后命官。权幸之门,明如易。夫三公宰相,坐而论道,平治四海,调燮,为造化之主;方镇牧伯,天子藩屏,以固宗庙社稷之重;刺史县令为生民教化之首;率皆如是,不亡何待!度其心而闻其谋,即皆贩妇之行。一钱之出,希十钱之入。十万者望二十万之获,三十万者图六十万之报。尽生民发肤骨髓,尚未足以厌其求。汉之亡也,人主为之。国家之祸也,权幸为之。或曰:“兆其衅者,崔氏之子。”为不朽之罪人乎?武帝开之于前,桓灵成之于后,以至今,踵而行之而已。且烈之世,不闻教子以义方,不能遗子孙以清白。多藏若是,俸禄之所获乎?不及于昆弟亲戚矣,不施于邻里乡矣。其贿赂得之乎?今用之以远,不亦是乎?且桓灵之世,国家既危,丧臻。烈能尽用以荣共身,他之家牒且曰:“烈为相矣。”不如是,亦群盗之所夺,乃积之者过,非用之者罪也。被?而祭于野者,辛有知其必戎,作俑者其无后乎?仲尼惧其徇葬,盖知防其渐之也。明明天子,许而行之,何罪之有?崔子素无异闻,贪荣固利者,小人之常也。不施于亲戚,自图于爵位者,亦小人之常也,何足加其罪。  有国家者,不以仁义,而务财利之道,许而行之,斯不可矣。不许而自行之,而不能知之,又不可矣。是亦覆国家者,不亦过乎?  时论  或曰:“治者,天之常也。是以十年一小变,三十年一大变。至于虫蝗疫疠,水旱兵革,皆时之数也。若其圣人,亦不能免。”是不然也。何者?天之于人也,至仁而信。其资长百谷草木触类之物,皆所以仁于人也。故惧物之不生也,以发之;物之不成也,夏以长之;物之不齐也,秋以肃之;物之不实也,冬以坚之;物在畏其?也,故夜长以雨润之;在畏其终也,故伏以蓄之;人之不知止也,故晦明以息之;人之不知时也,故驰(疑)时以警之。月星辰雷电风雨霜之作,无不私于人也。焉有为虫蝗之时以害其禾稼、为水旱之时以其生物、为疫疠之时以毒其性命、为兵革之时以其脂膏者?上天垂象昭鉴,万物之情始兆。高明之象已著,未尝不丁宁先示之于人。俾知者通其变,而修其德以为之防。知而不修,夫何言哉!圣人所以观乎天文以察其变。又曰:“先天而天不违,后天而奉天时。”又曰:“则天之明,斯其旨也。”故天子有官,诸侯有御,皆所以达变于其君。若闻祥而逸,福必为祸。见祸而惧,?益为善。物无必定之灾,桑谷乃中兴之道。数无可保之福,乌雀为灭亡之运。其或有战争水旱灾?之世,皆生民之所感,曾无时之限而及之也。且民之所为也,系时君之教化。若以忠孝恭俭为治,皆可封也;暴为好,皆可诛也。居时之和,为可诛之教,上帝之仁,且不能?。膺时之,为求治之具,神明之力,必可以恕。  或者曰:“三皇之世,不能无战争;尧汤之君,不能无水旱;岂圣德有阙欤?”盖时使之然也。夫战之大者,孰逾于版泉不周之役?人谋之可与乎?兵力之可支乎?卒灭于有德。水旱之数,岂过于尧汤之代?人无饥,国有常岁。若今之世,一年之水,一年之旱,岂惟人不粒食,国无储矣,焉能感治水之命,有疏凿之功,为桑林之牲,契祷祈之愿?若时数之必然,即当数足而后已,岂复有中救之道?是知天时不能违于圣德明矣。至于长吏,为一郡一邑之政,飞蝗尚不入其境;医门以药剂之和,可以拒时之疾;又若时数之一概,宁有择其地而遗其人哉?况宋景一言之善,罚星退舍,汉之盛德,驭再中。其馀感应之迹,布在方册。是以知天道甚远,人事至近。又《易》衍《履》之说曰:“素履贞吉。”幽人之贞,所履若吉,幽人尚且不惧,况圣人乎?希济以为治无时,惟人君所行,求治则治,忘理则。虽复求治积年,一违之,祸不旋踵。国亦如之,皆非拘忌之家所能执必矣。  荀息论  晋献公子九人,听骊姬之谮也。太子申生缢于新城,重耳奔蒲,夷吾奔屈。尽逐群公子,唯骊姬之子奚齐及其娣之子卓子留于宫。公疾病,召荀息,将使立奚齐。荀息曰:“臣竭尽股肱之力,加之以忠贞;不济,则以死继之。”公曰:“何为忠贞?”对曰:“公家之利,知无不为,忠也。送往事居,耦俱无猜,贞也。”公薨,荀息立奚齐。里克使人杀之丧次,荀息将死之。人曰:“无益也,不如立卓子。”荀息又立之。里克曰:“三怨将作,秦晋辅之,子将如何?”荀息曰:“吾与先君言矣,我复言。然谓人已乎?”里克杀卓子于朝。荀息死之。邱明褒之曰:“诗人有言曰:『白圭之玷,尚可磨也。斯言之玷,不可为也。』”以荀息有复言重诺之义。  夫荀息,晋国之大夫,为执政之臣,顾命以立其君。人能杀之,己不能讨之。是(阙)于国。再立卓子以偷其安,里克之告,又不得诛,以害其主。虽曰复言,何叹之有?且献公以荀息为执政也,以荀息为能贤也,而属之二子。令二子无辜而死,是荀息之不贤所致。其无乃辜先君之托孤之寄乎?且己以大夫也,不宜从君于昏而立幼稚。知诸子之贤,不能立之,以利于晋,为国家长世之计乎?比周于姬氏之,乃嬖宠之也。立二君而不能定其位,纵其贼以致于其国,若亡之不可以立乎?非己智力之能全也,其轻许之乎?是轻之言而许之,是贪其位而固其权。复言以死之,子其不死,人(阙)以诛之于子矣。大国之人,不能保其身,知贼不讨,不可谓之忠。纵其为,不可谓之贞。事嬖宠幼弱之子,远伯王贤哲之君,耦俱无猜,其若是乎?若群盗力争,不能计胜而死,犹将贤之。若不能讨贼,无谋自殒,将何以尚之哉?匹夫匹妇死于沟壑者,无以异之。  凡顾命受遗之,择长辅少之道,非伊周之才智,且将不济,岂荀息所能也?是以宪宗弥留之,内外疑恐。之人,畏宪之明,复诛其。有来中书与裴晋公语及大政者,公然曰:“当问大臣。此非殿中事。”告者遽退。杜黄裳时为庶子,亦以玉佩系上,周问太子安否。及临,慰劝之曰:“冢宰大臣前揭丧巾,睹天颜哀毁之状,莫不相顾而泣,又喜万国之得主也。”即深谋远虑,于防微之道,如是之备。及后国家以副君之命,必有社稷之难,遗诏择立,以为之常。盖不由大臣之谋始也,皆左右近密建议奉。位既及定,乃命百辟以行大礼。始谋之臣,即新君受赐之地,迁之重权,委以大政。南北二军,归其肘腋,九城之,由其管钥。若明然公议者,尚可知其谏主及后诛戮。嗣王之英武者,或择幼冲之可教,其议立之父,轮告不实之状,循环署其名,民间谓之车毂状,宦者谓之金轮图。常有请赵公同署名者,公?欷涕,不忍执笔。其子曰:“事既行矣,祸不可变。一家三百口,在于今。大人何疑之有。”请笔代署。时宦官畏大臣不从,必兴诛戮,当动摇天下。及见其名,莫不喜悦。由是骤命其子,以居清列。终政权(阙)阉竖,倾覆宗社,皆赵公之所为也。或曰:“赵公之生也,由不如荀息之能尽其生也。”生之与死,皆国者,何升降之有?二子者,可谓异代而同罪,邱明之褒,不其谬欤?  石?昔论  卫庄公宠州吁也,且又纵之。石?昔谏曰:“臣闻爱子,教以义方,弗纳于。骄奢佚,所自也。四者之来,宠禄过也。君若与之即将定,若犹未也后将悔。”公不听,州吁竟杀其君而自立。石?昔之子厚与吁游,之不可。秋之世,有弑君之子,或朝于王,预诸侯之盟,不复加讨。是以厚问定君于石子,曰:“王觐为可。”曰:“何以得觐?”曰:“陈桓公方宠于王,若朝陈使请,必可得也。”厚从州吁如陈。石?昔使告于陈曰:“卫国褊小,老夫耄矣。此二人者,实弑寡君,敢即图之。”陈人执州吁于濮。石?昔使其宰犭需羊肩莅杀石厚于陈。君子曰:“石?昔纯臣也。爱其君而厚与焉,大义灭亲。”其是之谓乎?  父子之道,天也;君臣之道,人义也。石子谏庄公也以义方,教子厚之为也,无义方之训哉。且厚非弑君之谋,为之首,州吁既立,仍从之游,州吁之为君也,命石子游。必将从之,况于厚乎?己为大臣,国有贼,而不能讨之,忘其君也。父子相欺,以成残忍之计,是忘其亲也。工业为臣不忠,为父不慈,将使卫国之人,父子相争屠矣。是以先见之明,知州吁之必能为也,当戮力以诛之,岂止一谏而己哉!知石厚必从恶也,当严毅以讨之,无使必陷于戮,不能救以安其国,不能谋君以全其子,庄公之亡也,州吁之戮也,石厚之死也,皆石子忍(阙)况其君乎?或曰:“周公之诛二叔,圣人之教也。石?昔之弃爱子,贤人之事也。若不如是,将何以止于乎?”夫周公知二叔之心,不利于成王,必危于宗庙,故先除之。以保天子之尊,以安大本,岂若石子弑庄公而后欺而诛之。?怒其子与宫人戏,盖防之本,以静于国。石子成其而诛之,必不使从篡之而后诛之也。然周公圣人也,?贤人也,知其必至于,皆不得己而行之。且周公、?防其而先诛之,以静于国;石子成其而诛之,无益于理,反为相欺之计,残忍之行,无父子之慈,灭天属之道。且厚能问其父以定君之计,是知是非理之理也。是尊父子之道,无疑父之心也。疑父之心,逆天之道也。今乃欺之,令朝于陈,以行诛讨,斯人心之忍之矣。不若告其子以理,且曰:“州吁为子弑其父,为臣弑其君也,天地所不容者。人之子不可与之为伍也,是以吾子之游。且吾为大臣,诛弑君之贼,以报其国。不讨其贼,是吾有杀君罪也。能使州吁朝陈,且勿往,我将报之。”石厚尚能求计于其父,岂必陷父于恶?若然者,可以保其子,全父子君臣道之道矣。今石?昔以残忍之君臣父子之理,以安其身,以求其名,而曰“大义灭亲”为罪莫大于国,不孝莫大于绝嗣。今石子其国而杀其子矣。及后乐羊为魏将伐中山,中山杀其子而遗之一杯羹。乐羊坐于幕下,食之以尽,乃拔中山。文侯赏其功而疑其心。贪其功忘骨之痛,盖石子之也。  屈突通当隋室之,未从王师,太宗使其子召之。通反弓之曰:“昔与汝为父子,今与汝为仇雠。”既而舍弓矢于地,再拜号泣以别隋后曰:“臣智力俱困,非敢负陛下也。”然后来归。此又能全君臣父子之道也。且能残其子为仁义之人者,未之有也。为仁义之人能残害其子者,亦未之有也。邱明修千载王化之文,开父子相疑之心,亲亲相灭之理,大非圣人之心乎。  荐士论  朝廷求贤之道,备于往古。以经学文艺之,凡设十有二科以待之。郡国每岁贡士,尽应其科。其外诸侯,各举所知,以为裨补圣世。奏章不绝于明廷,爵赏实烦于王命。当承平之时,卿大夫家召佣书者,给之纸笔之资,就中书录其所命。每昏暮,亲朋子弟,相与候望,以其升沉,以备于庆贺。除书小者五六幅,大者十有二三幅。每断长补短,以文以武,不啻三十馀人。一岁之内,万有馀众。或考秩迁,或方伯慰荐,或伐阅功劳,或升奖旧勋。诏制之辞,必嘉其官业,赏其才艺,褒其行实,叙其劳绩。无一不为之,未尝得一贤士,与天子共治于四海。未尝得一贤将,与天子镇静于二边。非求之不广,荐之不至也,岂五百年一贤生世哉?夫画过不可以充饥,诵药不可以愈疾。盖无其实而有其名使之然也。自朝廷及郡国诸侯之所举,皆无其实,将如之何?尝试论之。  自文艺之,假手于人,投掷于公卿之门者,率不能知其伪。公试之地,尚复乞贷,经学之子,考帖之时,预有歌括。问义之,一席之内,对者六七,皆诵本疏,别无新意。更相救助,发起义端。有司但记其属求之也,以为之去留。即经学文艺之谬也如是。况汉世公卿大夫,皆以通经对策,名动天下,然后登用。或居谏诤之列,或处燮理之任。朝廷每有水旱灾?、彗孛陵犯、月薄蚀,必引所通经义证据,以为之救。殆与今之经学者异矣。若文学侍从之臣,必选于切问近对之才,必本于讽谏理辞之要。故其文章,传之至今。又与今之辞赋者异矣。郡国所送群众千万,孟冬之月,集于京师,麻衣如雪,纷然说九衢。是非相难,固不可知矣。诸侯所荐,率皆应权幸之旨,承游之命,取其虚名奏署,谓之“借听”取其谬举之说,谓之“横荐”凡四方表函,达于中书者,必可指期于清实美秩,名邦剧邑。诸侯之荐士,宰执之命官,岂唯平生未于一言,盖见其姓氏而已,岂能摭实哉!官达幸门,易如秋草,能复贵之别(阙)冠裳之重矣。朝廷委辅相之权衡,览诸侯之章疏,视其文,信其人,以为荐公孙宏、董仲舒之学也,相如枚皋之才也,冉季政事之能也,孙吴将帅之略也。时君既不问其实,安可不信大臣之言?从而与之,上下相蒙,其何以济。且姬周之世,荐贤者多受赏,鲁史有之矣。魏晋之,门生故吏有罪,必连坐举主,史有之矣。今荐贤之赏,久已废矣,连坐之典,又不行矣。况今之所举,非徒古者知之审,取其必达,取其必富贵。(阙)如一死生不变之为诚明也。荐其为将也,覆军擒帅,伐国获地,然后以为得。荐其为相也,富国安人,来诸侯之朝,成霸王之业,然后以为得。今之举士,为筮仕结绶之渐,一命一官而已。他之功过,皆莫知也。荐人用人之道,何以得其贤矣。  昔孔文举荐祢正平,以为堪任大臣,有皋陶稷契之才。汉后委而弃之,竟不能知其道之否臧。狄仁杰荐张柬之有宰相业,武后用之为相,果能克正唐祚,有中兴之功。文举之荐祢衡也,委而弃之;仁杰之荐柬之也,举而用之;岂系吾道之废兴?岂系历数之理乎?然用之则如此,不用之则如彼。骐骥伏枥,安能千里之步。龙泉在匣,孰知截玉之利。悲夫!用与不用耳。士之于世,不可期于一人之知己者。苟有知者,甘心死节,尚且不疑,况复升荣显之中,行心之事。安人之安,而存随之,利人之利,而亡有之。利天下者,以利己之厚者也。利百姓者,乃利其身之远者也。君子之人,岂不利其身哉?为国家得人则理,失人则,古今不易之常理,安可不以求士为急?《诗》曰:“济济多士,文王以宁。”以四海所归之圣,尚假多士之力,况中庸之主哉!《易》曰:“君子不家食吉。”仲尼以天纵之德,犹思贤者与之共食,况寻常人哉!又曰:“皎皎白驹,在彼空谷。”盖遗贤之叹也。又曰:“束帛戋戋,贲于邱园。”盖求之于野也。资人君子,何代无之哉。上之人其求之以道,既不废于朝夕,于所荐不公,所用非贤,将难以至于理。当在申明上赏连坐之典以正之。攀援之路,渐将息矣。一举之妄,后当自获其辜,知有畏矣。在位者斯有贤者矣,有道之士争趋之矣。  贡士论  禹画九州,列贡轻重,举贤用才,咸在共中。故周官司马得俊造之名,乃进于天子,谓之“进士”又天子于宫以择诸侯所贡之士,若善者乃受上赏,不善者黜爵,其次削地,得预于宫以诸侯之义。而为诸侯所举者重,所用者大。汉法,每州若干户,岁贡若干人。更以籍上闻,计州里之大小,材之多少,谓之“计籍”人主亲试所通经业策问,理优深者乃中高第。有行著乡里辟选,自古而然。汉世得人,于斯为盛。国家武德初,令天下冬季集贡士于京师,天子制策,考其功业辞艺,谓之“进士”已废于行实矣。其后以郎官权轻,移之于礼部。大率以三场为试。初以词赋,谓之杂文;复对所通经义;终以时务为策。目虽行此,擢第又不由于文艺矣。唯王公子弟器貌奇伟,无才无艺者,亦冠于多士之首。然相士之道,备尝闻之。有门阀清贵者,有状骨卿相者,有容质秀丽者,有才藻可尚者,有权势抑取者,有朋友力盛者。机权沉密,词辩雄壮,臧否由己,升沉在心。群众必集其门,若见公相。来请友,识面为难。动必有应,游必有从。密处隐会,深诚重约。朱门甲第之间,鬼神不能知者,尽知之。虽名臣硕德,高位重权,可以开阖之,可以摇动之,可以倾覆之。有司畏之,不敢不与之者。言泉疾于波,舌端利若锋芒。所排殁九泉,所引升霄汉。默默无言,众必谓之长者。发中心病,时皆目之凶人。秋风八月,鞍马九衢,神气扬扬,行者避路。取富贵若咳唾,视州县如奴仆。亦不独高于贵胄,亦不彼孤介。得其术者,舍耒耜而取公卿,乖其道者,抱文章而成痼疾。朝廷取士之门,于斯为最。衰世以来,多非其人。明廷无策问之科,有司亡至公之道。登第之人,其辞赋皆取能者之作,以玉易石。羊质虎皮,(阙)抱愤之人,汨没尘土。天九重高,不可以叫。加以浮薄之子,递相唱和。名第之中,以只数为上,其双数。以甲乙为贵,轻彼两科。题目之间,增其异名。至于傅粉熏香,服饰鞍马之费,多致匪人,成于牧宰。取资货以利轻肥,朋比周,游酒食。其国政,于斯为盛。窃愿明君贤臣,悉力同心,大革其弊,复以经明行修为急。所谓斥彼浮华,敦其茂实。儒风免坠,不失取士之道。  寒素论  尧舜兴于畎亩之中,以仁义而得天下。曾颜非诸侯之祚,以德行而居儒道之首。以曾颜比之于天子,天子喜之。以桀纣比之于匹夫,匹夫怒之。岂在其贵之位哉!为仁义一则为君子,不为仁义一则为小人。岂在世载相袭,冠裳相承。吁哉!蒲轮不往诸侯之家,束帛不在阙庭之下。皆岩隐逸之人,行仁抱义之子。化之于乡里,闻之于郡国,达之于朝廷,然后求之。岂在卿大夫之子哉?诸侯乡饮之礼,敬年尚齿。使少年知礼,老者获养,修长幼之道也。天子太学,父事三老,兄事五更,教人以孝,教人以悌,兴教化之本也。文不以爵禄为差也,况布素对策,名闻于天下者有之矣,徒走以取公卿者有之矣。郑康成舍胥吏之役,归为儒者。黄叔度牛医之子,以德行闻。今服冕之家,品之人,视寒素之子,轻若仆隶,易如草芥,曾不以为之伍。寒之子,能以道德自尊,文艺自将,见之若敬大臣,避之若逢挚兽,又不自审之所致也。尧舜何人也?犹将比肩其道。品何人也?余何人也?曾不自敬其身。故且朝为匹夫,暮为卿相者有之矣;朝为诸侯,暮为馁鬼者有之矣。道之用舍,在于我而已。是玉之美者,不产于廊庙之下,为瑚琏之器。材之美者,不出于里?之内,为栋梁之用。士之美者,非贵胄之子,而登卿相之位。况投竿而为王者师,挽车而为王者相,岂白屋之士,可自遗之哉?  铨衡论  王者列官分职,以成庶政。材不可失,官不可旷。故铨者以慎择为目,衡者以公平无私。或失于是,岂称其本。自周室以司马宗伯选士,汉魏晋宋,降及国朝,委吏部择官。上自郎吏,下至丞簿,皆禀之铨注。科名入选,品秩所荫。勋伐授任,四方奏荐。加黜伸书,易名取姓。其为猥诈,不可胜纪。以天下之大,九州之众,职官将万馀员。令长簿尉,官秩至卑。理民与下最亲,朝廷轻之,委有司而已。今吏部自尚书至郎吏五人,抱案者向百馀辈。桀黠诡谲,必出于是。视其官属,如婴儿。若?舀之以利,即左右手之不如。皆舐笔署名,且未之暇,焉能得其过者。抡材为官,久废其事。为人择官,殆无虚。其稍留心者,止于诘其荫绪,循其资历,黜其升迁,求其殿犯,岂有问其为政之本,为理之道?至若试以章判,拘以棘围,鬻文之徒,偏得其便。乞怜之子,略无愧容,大为笑端,不可以取。亦有居清官苦,罢无资财,考秩既深,然后送堂。时宰视之,不成刍狗。区区风尘,殍死者众。胥吏贿赂之,填咽街巷,聒于耳目。清资剧邑,必有主者。朝列之中,以乐为之。某官若干万钱,某邑若干束帛。公然大言,曾无畏惧。憧憧政路,指期而取。某之官也,纳贿偿债,且未之能,岂复为政为理?是以生民致困,岁月?弊。逋逃林薮,窜伏萑苻。小者掠行旅,大者破井邑。天下九州,蜂飞?胃起。以至于阽危宗社。夫众庶非乐于远父母、弃子、而为盗贼,甘心于白刃之下,生业既亡,饥寒是,遂陷于此。皆为政之驱也。持衡者得不以铨择为急?  不招士论  《史记》以卫青为大将军,门下宾客苏建常责其不招士。青言:“自魏其武安招至宾客,天子常切齿。夫选贤任能,乃天子之柄,岂臣下之所为哉!”太史公亦美其慎重。子窃未然之。夫诸侯贡士,载在礼经。一与再不贡,有黜爵削地之制,则当位者其可嘿嘿乎?且魏其武安之厚宾客,非有贤智士也,皆任侠之徒。以力折公侯为能,以权倾州县为重。如是,则天子安得不切齿哉?萧何荐韩信,王陵举张苍,鲍叔举夷吾,子皮任子产,如有益于国、济于时,岂天子之能罪哉?其后武帝诏于青问选士,青但以富贾金多者,皆应命。赖贤大夫赵禹知其事,召问其故,皆聂聂然罔审是非,与土偶无别,遂悉命其徒。于末中得田仁任安,武帝与语大悦,皆擢用之。若武帝常切齿,不当于青之门下选士也。得田仁任安,协于上意,亦不当罪青之门有人也。武既不然,而青以为切齿,无乃诬上之言欤?抑唯聚富金多财者欤?抑吝其金帛,或招致贤彦,有所费耗欤?若然,则出之功,无乃幸而成者欤?  小功不税论  小功不税,制于古,行于今。然古儒今儒,终以为不可。何也?由不为辩,后所以惑也。古人不可者曾子。曾子曰:“小功不税,则是远兄弟终无服也。而可乎?”说者云:“以为依《礼》。”小功之丧,月已过,不更税而追服,则是远处之亲。闻丧恒晚,终无追服,言不可也。今之不可者韩文公。以为小功之亲,多而未疏,又不比古图,国分境狭。今之远者,或数千里之外,是愈无追小功者矣。亦不可也。夫《礼》始于文、武,制于周公,定于孔子。此圣人贯万行,极人情,其为五服之说,宜己谨矣。彼曾子仁厚纯笃之行,以《礼》为薄,面私之尔。礼所以文制云定者,正为此也。恐厚者过焉而止之谓也,恐薄者不及焉而限之谓也。昔子路有姊之丧,可以除之,弗除也,曰“弗忍”孔子曰:“先王制礼,行道之人皆弗忍也。”子路闻之,遂除之。子路弗忍,获正于圣人,而后无惑。曾子税小功,亦弗忍,不幸不获正于圣人,使惑者至于今弗解也。韩文公可谓与曾子同志,而未思于周公、孔子者。  WWw.AIhE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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